随着养生意识的兴起和传统文化的回归,武术养生逐渐走入人们的视野。武当山作为道家文化的发源地,以其独特的养生体系和深厚的文化底蕴益发彰显其魅力。前来武当问道学艺的海内外学员络绎不绝。武当山地区的大小武馆也如雨后春笋,不断涌现。
然而,武当山道家传统武术馆的馆长袁师懋道长却认为,武当山地区武术产业的发展看似欣欣向荣,实则危机四伏,主要原因有二:
其一,大小武馆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值此武术发展的良机,很多专业武术人士下山开馆,立志传承武当武术。但是,一些非专业人士也趁机浑水摸鱼,扰乱了武当地区的武术市场,不利于武当武术口碑的树立。
其二,专业武馆被迫背离“传承”初衷。武当地区武馆的培训体系主要分为专业武术班和养生班两大单元。养生班主要针对有养生需求的非专业人群,专业武术班则主要针对一批立志从武的青少年。由于专业武术班的学员大部分出身农村,经济状况较困难,所以,养生班部分的收益才是支撑大多数武馆运营的主要经济来源。为了维持武馆开支,很多专业武馆也被迫扩大对养生班学员的招生,造成专业武术班学员生存空间受到挤占,客观上导致专业武术班学员的流失。当然,这个问题背后的原因错综复杂,想要解决也并非一日之功。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想要根本解决这个问题,离不开政府的大力支持。只有官学民几大团体在政府的领导下通力合作,形成合力,武当地区的武术文化产业才能够健康有序持续发展。
除此之外,袁道长认为,武当武术的“传承”前景也十分令人担忧。
具体原因如下:
首先,培养模式的快餐化。袁道长本人自幼习武,见证了三十余载武术的发展历程,并有幸目睹了师爷辈排除万难,坚守传承的情怀。师爷辈对于武术的执着和信仰,多年来,一直激励着他。04年创馆以来,十余年如一日,他始终坚守在武术人才教学培养的第一线。通过自身的经验和体会,他深知一个武者的成长离不开时间的砥砺。因此,根据传统武术人才的培养模式,一个武者,至少要有五年的苦练才初步具有授艺的资格。十余年来,袁道长始终坚守这个原则。当然,不可否认,这项硬性规定,的确使武馆的收益受到很大损失。近几年,袁道长声名远播,武馆的发展势头迅猛。04年创馆以来,前来求艺的学员人数每年都有数倍的增长。然而,教练的培养周期却十分漫长。因此,面对激增的学员,武馆不可避免地会遇到师资人员吃紧的困难。对此,袁道长也曾尝试缩短教练员的培养周期,试用一批从艺二三年的教练员。但实践证明,这种做法并不可行。第一,没有足够的积淀,从艺时间较短的教练员无论是在动作示范还是在教学经验上都具有明显不足。第二,武术行业是一个特殊的行业,五年制的培养模式不仅是对武术教练在技艺上的砥砺,也是师父对徒弟心志的考验和品性的把关,只有通过长时间的磨练,一个武者的心性才能沉淀下来,才能更心无旁骛地习武,这是成为武术传人的最基本的要求。第三,强行缩短教练员的培养周期,不仅不利于学员专注习武,也会滋长专业武术班学员互相攀比、急功近利的心理,从而扰乱传统专业武术学员的培养体系,造成后继学员培养周期不断缩短,难以成才,令武当武术后继无人。因此,袁道长当机立断,将这批教练员送回传统班“回炉重造”,期满通过考核者方可继续担任教练一职。虽然这样做会限制师资人数的增长,从而损失一部分学员,但是袁道长义无反顾,他认为,这才是真正地对学员负责,对传统负责。
其次,师资分配的失衡化。如前所述,目前武当山地区武馆的经济收益主要来自于养生班学员。然而,由于近几年,各武馆竞争非常激烈,迫于生存压力,很多武馆为吸引养生班学员,为武馆创收,而将最好的师资都分配给养生班,甚至很多武馆馆长也亲自带班授课。这样做的危害不可估量。第一,武馆馆长疲于授课,会忽略对武馆的长期发展规划,从而影响了武馆的可持续发展。第二,专业武术班学员师资不足,放任自流,不利于对武术后继人才的储备。第三,对专业武术班学员只收费,不尽责授课的培养模式会损坏武当山地区传统武术产业的口碑,导致一部分专业武术班学员的流失,甚至造成专业武术班招生困难,而这又会使得武当山这个内家拳发源地难以形成浓厚的学武氛围,从而形成武当山地区武术产业传承发展的恶性循环。对此,袁道长说,他并没有能力去改变大环境,他只能尽可能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因此,创馆十余年来,袁道长对于专业武术班学员的培养一直不计成本。他将最优秀的教练员分配给专业武术班学员,还创立了贫困生学费减免制度和奖助学金制度。同时,他还遍访名师,悉心传授弟子琴棋书画, 诗书六艺。因为,他清楚,积累技艺,可成匠人;积累修养,可成传人;积累气韵,方可成宗师。秉持这种传承的情怀,袁道长打造出了一支优秀的教练团队,这些教练在国内外各类重大赛事上取得的优异成绩令人感佩赞叹。
最后,培养目的的变质化。近几年,大江南北都掀起一股国学热。为适应市场需求,很多武馆在各类短期培训班中临时增设古琴、书法、国画、茶道等课程。对此,袁道长认为,国学乃一国自有之学。国学本乎地理,根之民性,乃中华文化之根,普及国学,功在当代,泽被千秋。因此,袁道长在武馆中也长期坚持开设琴箫书画等国学课程。然而,为了迎合市场而临时增设国学课程,对这种做法,袁道长却不能赞同。他认为,若国学变成商家营利的噱头,学员则仅能吸收到变质的国学,这无论对于国学还是对于传统,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另外,在各种短期培训班中,袁道长更建议突出主题,以武载道。因为国学素养的积淀不可一蹴而就,在短短一二十天之内,很难对博大精深的国学有一个很好的掌握。若贪功求快,很有可能反而浪费了宝贵的习武时间,最终“文不成,武不就”。总之,物有本末,事有时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武当武术的传承还能走多远,袁道长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作为一名武当弟子,他会耗尽终生,坚守一个“传人”应尽的责任。路漫漫其修远,他将上下而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