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很多人跟笔者一样,从未深入了解武当这片神奇的土地,但总是被内心的悸动以及那份莫名的冲动所提醒,人生就应该有一场想走就走,毫无顾忌的旅行,哪怕只剩下一片行囊与一颗躁动不已的心。
事实上,这样的性情中人不在少数,你我或许就是其中的一员,但没有人能够像明代地理学家、旅行家、文学家徐霞客一样,不顾个人安危,屡访险境,历时三十载,著六十余万字,遗留下中国山川地理历史上的宏伟巨篇《徐霞客游记》。
而其结缘于太和山(古称,今为武当山),在笔者看来,是在情理之中,似乎又在意料之外。
所说的情理之中,与徐霞客称谓不无关联。对于徐霞客本人而言,他更乐意被人称为“地理通”“旅行狂”,而不是文学骚客。因为对他来讲,游山历水较成为鸿学巨儒要有趣的多、深刻的多。这一点在其幼年便有所萌芽,由于受到耕读世家文化的熏陶,幼年徐霞客异常好学,博览群书,并尤为钟情于地经图志,年少即立下“大丈夫当朝暮碧海而暮苍桐”的宏图大志。
于是乎,徐霞客对于名山胜水的渴望较常人要来的更加猛烈,是故在游历鄱阳湖、途经武昌府后就马不停蹄的直奔太和山,随后,耗费五日光景辗转于此,乐不思蜀。
就徐霞客这五天(十一日至十五日)的行程,有许多值得玩味的地方。拿行程数来讲,十一、十二、十三日行程分别为四十、六十、九十八里,到了十四日便骤减为十七里,而十五日行了将近二十八里。这些里程数的增减,并非是当时徐霞客身体状态的反应,反而是一个详尽叙述武当山周围地理要素的信息链,且根据史料记载,徐霞客的身体十分强健,日行几百里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此外,单日里程的增减一方面佐证了越往山内,山景愈加秀丽的推测,另一方面则体现了徐霞客对于地理要素的汇总能力。“三里余”“行五里”“又十里”等数词频繁的在《游太和山日记》中交相呼应,为今人探究武当山地理变迁,留下了不可多得的珍贵史料。
纵观徐霞客游历太和山的整个过程,登上武当金顶前三日的景色并没有值得留恋的,所以他便走马观花一般,轻快的放过。然而使人惊诧的是,一向喜好边走边欣赏山川美景的徐霞客,居然在进入太和山的第三天以马代步“骑而南驱”,着实有点意外。但仔细想来,为早日能够造访米芾笔下的“第一山”,稍微玩弄些手法并不为过,实乃性情中人。
不但如此,与前文单纯的叙事相比,后文的段落更加悠长、清晰,且迸发出强烈的情感。
“瞻叩毕,天宇澄朗,下瞰诸峰,近者鹄天鹅峙,远者罗列,诚天真奥区也实在是未受人世礼俗影响的中心腹地!”“此径无级无索,乱峰离立,路穿其间,迥觉幽胜”等诸多片段的拼凑,无意间勾勒出一幅仙风道骨,诗意盎然的太和山色。
意想不到的是,本为旅游而来的徐霞客,在望见“其旁榔梅数株,大皆合抱,花色浮空映山,绚烂岩际,地既幽绝,景复殊异”后。竟抛下面子向道士恳求榔梅。他如此写道:“余求榔梅实,观中道士噤不敢答。”后来得知,此系禁物,有前人携出三四枚,道流即道士株连破家者数人。
徐霞客恳求再三,最终才从道士手中取得几枚榔梅,但是早已变黑腐烂,且被告知“无令人知”。但其心里仍有不甘,“及趋中琼台,余复求之,主观仍辞谢弗有。”在其失望离开之际,道主叫其返回,曰:“公渴求珍植,幸得两枚,少慰公怀。但一泄于人,罪立至矣。”虽然得到两枚榔梅,但是徐霞客仍不满足,便在夜幕降临后,“贿其小徒,复得榔梅六枚”。由此看来,徐霞客也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才选在晚上贿赂小道士。但同样,小道士也不傻,在徐霞客第二次索要时,便毅然决然的回绝了他。
直到此时,心中疑惑丛生。
本为豁达不羁的徐霞客,为何会为了小小榔梅卑躬屈膝,不惜贿赂他人,难道仅仅因为它是皇家贡品?在那个如此看重名节的时代,着实令人费解。但文章末的一句:“以太和榔梅为老母寿。”却如画龙点睛一般,点化了所有疑虑。
事实上,与儒家同出一辙,武当道家也极其尊崇孝道,在如今武当上紫霄宫朝拜殿的神龛上,就镌刻有二十四孝图。如此看来,更具有象征意义的太和山榔梅,如若能够作为送给母亲的寿礼,背后的意义必定非凡。
可喜的是,“不折手段”的徐霞客便做到了这一点!